事情發生在199877晚間七點多,從一純家開車往回家的路上,過了信義檢查哨,因為是晚上又是下坡路段,車速比平常慢了許多,可能從來沒有開這麼慢的。其實只要車上有其他人,車速總是會慢許多,這也難怪外公記憶最深刻是我開車太慢,他不喜歡坐我的車。   

就在下坡後轉彎處,看見眼前對向車道那輛車飛向自己的車道,才對身旁的人說「這輛車怎麼這樣開」?霎時手上的方向盤也急速反應轉向路旁,想要搶時間躲過這場浩劫。說時遲那時快,已經逼近的距離又怎能逃過,眼見壓頂而來的龐然大物,心裡已了然這場劫難的臨在!  

蹦一聲!死亡是逃不掉的,有個強烈念頭急速閃過,哀求菩薩保住另外兩個人,以我的身軀抵擋這一切,就算即將成為肉醬,希望只死我一人!心裡吶喊不能讓他們死,如果他們死了,我的父母、家人將如何面對這一切,要面對悲慟還得幫我擔負起這麼大的責任!  

也在那剎那間,眼前快速翻閱出兒時的情景,有些是已不復記憶的事情,影像快速又清晰的映入眼瞼,兒時吃發酵李子跌撞的模樣,那是長輩說過沒有記憶的事,跟外曾祖父在一起的影像,還有嬰幼兒時期的老房子,早期未整地前高低落差極大的田園,從小到大發生的事件,如果不是這樣翻閱過,其實早已忘記是什麼樣子的。發生在身上的事件,還有生長的環境,這一世的生命就這樣快速翻閱過去,停格在哪裡其實是不清楚的。  

似乎隱約聽到來自遠處的美妙音樂,一道強光從眼前直射而來,是那麼柔和毫無畏懼,感覺平靜沒有痛苦的!就在這剎那,心同時間百感交集糾結起來,父母見我這副慘狀怎麼辦?他們要如何接受女兒的死?我怎能這麼不孝!讓白髮人送黑髮人!自責、心痛、難過,複雜的情緒伴隨眼前一幕幕場景交織著。這麼多的影像、情緒、念頭同時重疊浮現,生命就要在此劃下句點,似乎看到、聽到父母嘶聲力竭哭喊著,這一刻停止了!   

不知道經過多久時間,聽到有人叫我,試著張開眼睛往外看出去,沒有看到人,只有錄音帶放出的佛號聲,還有車子一輛輛從眼前晃過。直到聽見身旁有呻吟聲喊著,此刻才意識到我們都還活著,拼命開始對經過的車子喊救命,只見有人下車看一看,說了一些沒能會意過來的話又走了。絕望中致心哀求菩薩慈悲憐憫救車內那兩個人,當下沒有自我,只掛念另外他人的生命。事後方知路過的人是見我被夾死在車內,看那情形性命難保,趕緊去對外求援的。   

意識清楚間聽到救難隊員、警察的對話,聽到有人要用機械拉開後方唯一還能敲開的門,快速救出那兩個人送上救護車後。一陣忙亂過後,感覺有人伸進車內要穩住我的身軀,在黑暗中,他們擔心我的情況不知會是怎樣的,他們在想辦法救出被夾死不能動彈的我,一陣騷動加上劇烈振動,聽見拉扯車體的聲音,沒有感覺的身軀被抱出車外,週遭所有的聲音了然於心。
       
從開始有人來救,到上救護車,腦子是空白一片,心裡一直掛念是先送往醫院那兩個人,意志力支撐告訴自己不能睡著!要感覺能呼吸!清楚那不是怕死,而是要確定他們能安然到醫院,救護車司機與隨車的親戚明白我的擔憂,沿途試圖安慰我他們沒事,一路沒有停止的連絡,直到告訴我他們已經進了醫院急診室。緊繃的意志放鬆下來,疲憊、疼痛與難以呼吸的感覺全湧上來,沒有知覺的身軀感覺冰冷起來。   

那一夜,不知道自己如何度過,隨著時間出現極度難忍之痛!第二天全身淤血腫脹,沒有一處是完好的,離奇的是全身淤血,髖骨脫臼,大腿的肉擠成大肉球,骨頭竟然沒有一處斷裂,連醫生都難以置信會是這樣的情形!命是怎樣撿回來的連旁人都納悶,這樁致命車禍竟然能存活下來,也成了街坊鄰居茶餘飯後的話題。
       
事發後第一時間趕到醫院的姑姑,在我住院期間道出一件可怕的夢境,那車禍幾天前,姑姑已經夢到我發生車禍,那是距離日後真正車禍五、六十公尺的橋上,夢中的我血肉模糊,慘不忍賭,姑姑被這一幕驚醒,一直要打電話叮嚀我開車小心,因為沒有說出口,我也在之後幾天發生車禍!那一夜,是姑姑在身旁陪我度過生命的難關,因為她清楚夢境的一切已化險為夷!   

經過多年,一直不敢正面去回顧當下那些情景,尤其是緊急狀態出現的念頭,日後連自己都不敢相信當下會有那樣的一念,竟然要以一個人的身軀換取兩個人生命的強烈念頭!此刻回顧,還能清晰看見車子撞來那剎那,自己的形體突然擴張開來抵擋黑鴉鴉的龐然大物。還有當下完全沒有自我的存在,這是日後自己都感訝異的現象,這剎那念頭是怎麼激發出來的?是自然從心升起的?還是冥冥中未知的力量?
       
後來幾個修行者在心靈重建上屢次鼓勵、安慰,表示因為有那樣的念頭,是讓我活下來的最重要因素,既然當時以最大慈悲心辦到了,日後不會再有無法面對的困難的,要我勇敢去面對未來的生命!這樁生命重大事件,生理的傷痛靠著醫藥漸漸復原,更要感謝的是很多人給予的心靈療傷,才能讓自己走出陰影,重新看待自己的生命。 

這一離奇的車禍讓我不死,心裡自然是懷抱感恩的,對生命的看待自然有些不一樣。似乎對很多人事物更加寬容,常常自然而然起了一股慈悲心,那不是刻意自我要求的,而是發自內心的一種使命感,好像那是活下來的人生功課。
       
最近這些年更是常常會面對他人的疑惑,質疑為何我要去做那些沒有報償的事情,為什麼要付出那麼多不求回報,這樣的聲音讓我對生命再次反思,原來別人看到一種來自我身上的轉變。不管我那短暫的經驗,是否就像他人一樣是經過瀕死經驗歷程,重要的是活下來必然是有某些使命要去完成的,生命中還有許多重要的課題要學習、面對的,活下來得以有機會成就這一生更完整的生命。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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