玉山下的山居歲月

家裡從921地震，在幾年間連著失去兩個親人，「死亡」這件事對幼齡的孩子來說，讓她們無法理解人「為何要死」？因為讓他們知道人死了就沒有辦法再回來，所以更害怕身旁的人會突然消失不見。

921地震時，剛滿週歲的姪女心臟手術意外失敗，處於地震驚慌中，又面臨這種意外的打擊，全家人很難承受這樣的「痛」，理智上知道「她」再也回不來了，情感上卻怎樣也放不下，這種「痛」唯有親身經歷的人，才能體會那種被撕裂的痛。全家的寶貝就在醫生疏忽？或是命運使然？就這樣離開了我們，我永遠記得我休假那次，帶著她去做定期檢查，醫生還鐵定的告訴我「不能說百分之百成功率，一定會是百分之九十九點五以上的成功率」。當時他其實要說「除了意外」不然絕對沒問題，然而，就這樣「失誤」在「意外」中？這也是無解，也不願再追究的謎？

剛痛失「姪女」那陣子，她五歲的姊姊和四歲的哥哥，常在車上突然哭了起來，問他們為什麼突然哭？哥哥會指著車上的紙蓮花，對我說「蓮花上的妹妹會痛」！原來遇到轉彎車子搖晃，他們想到「蓮花上的妹妹」了。因為他們看著「妹妹」的身體被裝進棺木，又看著棺木被推進火化爐，出來的時候，只剩下幾根骨頭被裝進骨灰甕，他們清楚再也看不到妹妹了，但是，他們還想知道「妹妹」現在會在哪裡？當時告訴他們「妹妹的靈魂在天上看著我們」，「妹妹的靈魂坐在軟軟的蓮花上」，兩姊弟看到車上的「紙蓮花」就說是不是在蓮花上，實在不知道接下來要如何解釋，跟他們說「是」以後，他們會對著「天」跟妹妹說話，對著「蓮花」告訴妹妹我們在哪裡？其實，這樣也沒有什麼不好的，至少讓他們清楚「死亡」是永遠沒有辦法再看到了，只能在心裡與之對話。

就在「妹妹」死亡幾個月後，他們的伯父罹患癌症治療那段期間，幼小的心靈再次蒙上陰影，常擔心「阿伯」會死。還好是不斷的告訴他們一些關於「死亡」的事，減低他們對「死亡」的恐懼。因此，幾年後他們的阿伯在併發症後安詳的離世，他們傷心是難免的，但已經少了一份恐懼。看著停靈那幾天，上學前會到「阿伯」靈前請安，放學回來先到靈前跟「阿伯」說話才去做他們的事，「死亡」對他們已經沒有那麼恐懼，只存著「不捨」與「哀傷」的情感。

相對的因為知道「死亡」是怎麼一回事，所以，幼小的他們也會害怕親人生病或死亡，常常會對我們說「我不要您們老，我也不要您們死」。當他們知道不是老才會死，生病也會死時，他們又多了份隱憂。為此，要常常跟他們聊聊一些生命的問題，讓他們接受「死亡」是一種必然的事，雖然「身體」死了，「靈魂」會延續的，在潛移默化下，他們對「生命」也會更關懷、尊重。

大姪女小時候，曾經因為我沒有救活一隻「壁虎」而哭；幾年前相處的那些孩子們，常常去救從樹上掉下來的小鳥，細心的餵牠們，等到小鳥可以飛了，還為牠們辦「放生」慶生會，如果小鳥沒有救活會哭得唏哩嘩啦的！他們也曾為了蜥蝪或青蛙被大孩子們虐待而哭：也遇過孩子們發現校園有死去的小鳥，會來問要怎麼辦？教過他們幾次處理後，會看到他們溫柔的把死掉的小鳥裝進紙盒，小心翼翼的把牠埋在大樹底下，還會幫牠們灑了花，立了墓碑。
       「生與死」都是最自然不過的事，是一種必然，無法逃避的，如果從小給孩子這樣的觀念，他們對「死亡」自然不會有太大恐懼，因為沒有恐懼，所以也得讓他們了解生命的可貴，會懂得珍惜、保護自己與他人的生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