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96年7月31日傍晚,狂風暴雨雷電交加,長這麼大,從沒見過這麼大的傾盆大雨,院子的水渲洩不去,積了兩公分高,這般景象就像快世界末日。
晚上8點,賀伯颱風正式從宜蘭附近登陸。颱風眼通過台灣東北部,這種颱風就是我們常說的「西北颱」,真正經驗到它的威力。
在強風暴雨的黑夜,隱約聽見山抵擋不住大水沖蝕,在暴雨聲中依然聽見轟然而下的崩塌聲,河流巨石撞擊的聲響讓人害怕!守著微微燭光,聽溪水的轟隆聲,不由得開始恐懼起來,雨下不停怎麼辦?大地會不會被淹沒!
凌晨兩點多,曉梅的嬸嬸來電話,告知街上積水很深。電話才掛上不到兩分鐘,覺得不妥想再回撥,要他們趕快躲到樓上去。奈何電話再也撥不通,從此跟外界斷了訊息。
就在黑暗進水的客廳,苦守到四點多,勉強上床去睡一下。
睡夢中,曉梅飄在上空,看著大水夾著巨石翻滾而下,竹林樹木像推骨牌一樣,瞬間歿入翻滾的洪水,沿途所見是橋斷屋毀,道路、村莊不見了!曉梅看到驚心動魄的一幕,大聲祈求觀世音菩薩慈悲,在夢境中哭醒!
這一醒來,再也不敢再睡,第六感的感應直覺告知「此夢非夢」,天亮將會看到夢境中的一切。
清晨天剛微亮,雨勢稍緩,曉梅再也忍不住開門出去。院子積水不淺,梯田的茶園汪洋一片,上畦流向下畦的水像瀑布。
撐起大傘探視住家四周的情狀,家裡兩旁的小溪暴漲,消不去的水四處竄流而下,停在車棚的車子水深及膝,車內當然進了水。
作物不是被大水沖刷就是遭土石掩埋,才要回頭叫醒家人搶救部份作物,只建堂妹婿站在看得見新興僑的田尾喊著,曉梅心生不妙,趕緊跑去看個究竟。
緊鄰神木六鄰的山崩塌,好幾棟房子埋入泥石中,遠遠看見挖土機在動,心頭一緊,推測有人遭到土石掩埋。遠望斷橋下的滾滾洪流,失蹤的人在何方?空氣頓時凝聚著死亡的哀戚。
賀伯颱風造成台灣地區重大的災害,尤其是南投山區及阿里山地區的災情更是慘重,特別是造成嚴重崩山及土石流災害。
當時,阿里山雨量觀測站測得的雨量,在7月31日及8月1日分別為1,095及892公釐,逼近當時18小時及24小時的世界紀錄。
南投信義山區就在阿里山下,首當其衝承受上游降下的雨量與災難。賀伯颱風造成近四十年來這個地區最大的天然災害。
8月1日下午,好不容易突危過了住家附近的小溪。走到另一條河流,見水底橋被大水淹沒,根本是過不去的。
湍流的河水讓人心驚,曉梅從他人的無線呼叫得知,叔叔一家人已被救出去,暫時安置在學校。
靠著無線電獲知村裡有人遭掩埋,受傷的人缺乏醫藥又無法送醫救治。整條新中橫公路柔腸寸斷,沿途的橋早已遭洪水沖斷,雨仍下不停,根本無法搶通道路,更不知要如何自救?村子瀰漫一片愁雲慘霧!
一夜間山城變色,一場驚濤駭浪的山洪,奪去多少人的夢。往昔美麗、淳樸的山城不再,面對這災難,還要奮戰多久才能恢復原有的風貌,受傷的心還要多久才能淡化,難抹滅的傷痕又須多久才能復原。
8月2日於可以走出去,路上遇到好幾戶人家。
趁著雨停,野溪水流不再如此湍急,左鄰右舍趕緊在荒廢的小徑一端搭起簡易竹橋,結伴走出村子一探災情。
「嫂子,水這麼大,妳要去看田喔!妳知道妳的田…,大家都一樣啦,要看開點。」路上遇到阿枝嬸,她吱吱唔唔走來跟曉梅媽打招呼。
「妳是要說阮家的田被水沖掉了是嗎?」曉梅媽直接說出來。
「妳攏知道了。」阿枝嫂又是同情,又是疑惑的表情看著。
「看水這麼大,想也知道。」曉梅媽無奈的說。
阿枝嬸又默默往前走,她要走去探視她生病的親戚,我們則是反方向要去看最嚴重的同富街上。
「攏沒了啦!攏去了了啊!」曉梅媽邊走邊自言自語說著。
沿途所見盡是滿目瘡痍,道路嚴重毀損,電力、電信線路完全中斷,宛若一座孤島。道路被嚴重沖蝕蹂躪,凹凸起伏的坑洞寸步難行,遇上崩塌地則成山丘阻擋道路,四、五公里的路竟是寸步難行。
「媽,以前有發生過這麼大的水災嗎?」曉梅問媽媽。
「應該是八七水災,那時候很多地方都變大溪,我們的田,還有那片櫸木林當時都變成河床,現在又變回跟當年一樣。」曉梅媽感嘆回答。
「八七水災是那一年發生的?」曉梅繼續問發生的時間。
「是民國48年,我記得是我結婚那一年。」曉梅媽的記憶讓她讚嘆不如。
「這麼多年了,莫怪我們的田跟溪床會有五、六十公尺的高低。」曉梅邊說邊算計河水侵蝕的歲月。
廣闊的溪流河床歷經多年的沖蝕,河床由寬變窄,由淺入深,久了,劃出一道深深的溝床。周邊被遺忘曾經是河床,又被開墾成了河川地,人們繼續種植生活。河流的文化,黃河流域也是如此,待下一個洪水來襲,再度重來。
幸虧村裡有救難隊,救災中心迅速成立。在政府機關未能獲悉災情下,地方熱心人士傾囊相助,安置受災的災民。
這場颱風按照氣象報導不至於會如此慘重,很多人家存糧並不多,災後看情形嚴重,趕緊補給民生用品。街上店家可以吃的很快被搶購一空,農會販賣部也開倉出清存貨。
期待天候佳,直昇機可以搬運哀嚎中的傷患,救災中心卻被指示中央官員要來視察災情。前導機來回在空中盤懸幾回,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,只聽說高層官員天氣不好不來了!
「到底是人的生命重要?還是這些狗官重要,他說要來直昇機就得停飛,現在說不來就不來,在這裡等兩天的人就得等死嗎?」天候不好直昇機來,引來群起激憤,有村民說出這話。
傷患因時間的折騰,又沒機會送出去,還得忍受一夜的煎熬與傷痛。
地方政府派員勘查被土石埋沒的房子,勘災人員錯把二樓當一樓,還振振有詞說好好的房子為何報勘災,還質疑人家的欄杆怎麼把門賭住?諸不知他看到的是被掩埋後地面一樣高的二樓。
在缺水缺糧的情況下,善心人士在外頭為災民準備便當,每天讓直升機送進山區。聽說勘查小組來,曉梅的主管把救難中心給的便當留著,讓幾個整理災情上報的同仁吃泡麵,卻聽見高貴的勘災小姐不體察物力維艱,還嫌飯菜差!
曉梅的主管聽到當場發飆,嚇得政府單位的勘災小組哭著回去。這時候,應該是勘災而非渡假吧!
在災難發生數天後,協助整理災情上報的曉梅,終於從外面帶來的訊息獲知外界的指責,當時的主管坐鎮處理災害往上承報,也成了媒體的焦點。
曉梅看著左鄰右舍的哀怨聲,又聽主管說起勘災人員的無知,還有媒體未經實地勘察、瞭解的不實報導,在她內心起了不平。
這場嚴重災難,政府官員、媒體指責聲不斷,各界也隨著媒體影響謾罵聲不斷,都是指向當地居民濫墾造成的。
媒體為了搶新聞,寧可紙上作業,不願深入調查事情真象,當然,那時候交通、通訊中斷,訊息很難傳到外頭。
媒體訊息的發布,不是捕風捉影,就是聽某些官員的言詞來揣測事實,甚至訪問一些不了解真象的假專家。
從媒體看到,聽到大放言詞談水土保持,森林保育,卻不見深入調查這片森林復育失敗是管理單位未盡全力,這項罪也要農民一肩挑起嗎?曉梅不解。
久久才盼來中央官員,卻因地上泥濘不堪,遲遲不肯下機,災民必須先整理路面,架上檯子讓他下來!這難道是要讓他來場政治演講?這是視導災區的中央高階官員,真是一大諷刺!
後記:
今天終於動筆寫故事了,這是真實的故事,也是訪談研究的文稿處理,什麼時候會完成,那就不知道囉!當然只會放部分上來的,精采部分再說。
中午從媒體看到關於吳淡如抄襲的新聞,這中間到底發生什麼事不知道,只知道跟部落格有關,提醒大家還是別抄他人的文章,免得惹禍上身。 記得多年前,從同學的論文看到自己辛苦整理一個暑假的他人研究重點,當時隨口問同學,她很自然說那是她整理的,很想告訴她那是我之前給她參考的。看了所有的內容,他只有再加入幾行最新的研究者,抄襲絕對在95%以上,因為後來自己改以質性研究,也就不去追究。尤其還好是指導教授不知道,不然,以他對我寫的東西那麼熟悉,看到一定會發飆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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